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生命中最悲慘的遭遇,

真有可能完全自記憶中根除?

 

如果在根除記憶的過程中出了差錯,

人生又會如何變化?







十一月的深夜裡,在暗無人煙的森林裡,馬克‧魯卡斯獨自來到一棟木屋前,遲疑許久,然後用那隻骨折的手唯一還完好的一根指頭,按下了門鈴。

他沒有聽見門鈴聲,屋子裡沒有任何光線、聲響、動靜,顯示有人將來應門,儘管如此,當門突然開啟,像是被一隻看不見的手打開,馬克卻絲毫不覺得納悶。

應門的精神科醫生身穿西裝,領帶打得中規中矩,彷彿他一向在夜裡看診。

馬克費力央求著,「你得要告訴我,我不知道我出了什麼事……」

於是,在醫生的協助下,馬克開始回憶這些日子以來所發生的一切……


※ ※ ※


馬克現年三十二歲,是個法學博士,從事輔導街童工作,十七歲便和珊德拉相戀,進而結婚。但在六個星期前,懷有身孕的珊德拉在一場車禍中身亡,駕車的馬克雖然倖存,卻失去了對車禍前幾個小時的記憶。岳父說他後頸部位有一碎片插入,若不善加醫治,可能導致脊椎麻痺,因此他定期回醫院更換繃帶,並服用藥物。

車禍的夢魘揮之不去,馬克依稀想起在車禍發生前,他曾和珊德拉為了某事爭論,但始終想不起最關鍵的部分。他深受回憶折磨,有一天,在候診室裡翻閱一本雜誌,無意間發現一家名叫布萊伊托的心理醫院所刊登的廣告,標題是「學習遺忘」,該醫院聲稱正在研究一種能讓人遺忘痛苦回憶的方法,徵求自願者參與實驗。一時衝動之下,馬克便以email回覆表示願意參加。

一天,馬克成功地勸阻了一名企圖自殺的少女,正要離開現場時,布萊伊托醫院的院長說服馬克和他一起到了醫院,此時馬克已然改變心意,不想再參與該實驗,但仍虛應故事,接受了一些初步的檢查。

離開醫院後,馬克發現自己的人生大亂。他回到住處,發現鑰匙不合,更駭人的是,門旁的名牌上赫然寫著他太太娘家的姓氏「希納」,他惶惑之餘用力踢門,結果竟有人來應門,更不可思議的是,應門者居然是珊德拉,而且一副完全不認識他的表情,又迅速把門關上。

馬克覺得自己瀕臨瘋狂,由於吃藥的時間到了,而他進不了家門,拿不到藥物,便想去拿車裡的備份藥物,卻發現他的車不翼而飛。他想打電話給岳父,卻發現手機裡的電話簿一片空白,他請計程車司機試著撥他的手機號碼,結果他手中的手機未響,另一端卻有人接起了電話,並聲稱他便是馬克‧魯卡斯,那人身後並響起了珊德拉的笑聲……
死去的人突然復活;幾棟大樓在轉瞬間憑空消失;被關在自宅地下室的人拿書給自己看,在書裡,可以讀到幾秒鐘後將會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…….這一次的背後,究竟藏著什麼?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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瑟巴斯提昂.費策克(Sebastian Fitzek)

一九七一年生於德國柏林,唸過半學期的獸醫系,之後轉攻讀法律,通過第一次國家考試,獲得法學博士學位,專攻著作權法。求學期間曾在柏林電臺實習,參與眾多廣播與電視節目的製作,目前仍活躍於此工作領域。
在懂得如何寫請假單的那一刻起,他便發現了自己的寫作才華。

隨處可寫作,看他剛好人在哪裡,也看筆記型電腦跟他到了哪裡。創作第一本小說《治療》期間,在家中的每個地方都寫過(沙發、床舖、書桌、浴室……),有時也在搭火車的途中,甚至是旅館的大廳裡,仍是寫作不輟。不需要特別的環境,一旦開始寫就自然而然地融入書中人物的世界。隨著作品的增加,目前習慣在窗邊的書桌工作,窗外的景色愈宜人,小說的情節愈緊張刺激。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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全體起立
ALL RISE

跟他講話。

庭上,一九七二年冬天,我和 R 分手,或者應該說, R 甩了我。他的理由模稜兩可,但大致而言,他說他有怯懦、祕密、可鄙的一面,他絕對不能對我展現這一面,他也必須像隻受傷的動物一樣離開我,直到他能夠改進自己、讓他自覺配得上與人交往。我跟他爭辯——我們已經交往了兩年,他的祕密就是我的祕密,他若有何冷酷或是怯懦之處,我應該比任何人都清楚——但怎麼說都沒有用。他搬出去三個星期後,我收到一張他寄來的明信片 (明信片上沒有寄信人地址),信中表示分手的決定雖然不易,但他認為這個所謂「我們的決定」是正確的,我也必須自承我們的感情已經永遠劃下句點。

接下來情況相當糟糕,過了一陣子才有起色。我沒辦法多講,這麼說吧,我不出門,甚至不去探望我的奶奶,也不讓任何人過來看我。說來奇怪,唯一稍有幫助的是刮起狂風暴雨,我得拿著一支小小的鍍銅扳鉗在公寓裡跑來跑去,扳鉗的形狀很奇怪,功用在於栓緊老舊窗框兩側的螺栓——起風的時候,螺栓若變鬆,窗戶就會發出尖銳的聲響。有段時間,世界似乎只剩下那場持續了好久的大雨,我能做的也只是保持螺栓固定,最起碼感覺如此。當天氣終於放晴的時候,我出去散散步。所有東西都泡在水裡,一灘灘靜止、水光粼粼的清水散發出寧靜的感覺。我走了好久,行經一些之前從未造訪、之後也不會再去的鄰里,說不定最起碼走了六、七個小時。抵達家中時,我筋疲力盡,卻感覺洗滌了心中的某些情緒。

不久後,R 的平臺鋼琴從客廳那扇大窗戶被搬了下去,一如當初從那裡被搬了上來。那是他最後一件搬出公寓的私人物品,只要鋼琴還在,感覺似乎他尚未真的離開。鋼琴被搬走之前,我跟它單獨相處了幾個禮拜,我走過鋼琴旁邊,有時停下來拍拍它,正如從前輕拍R。

幾天後,有個老朋友保羅‧亞爾培斯打電話跟我說他做了一個夢。夢中他和偉大的詩人巴列霍置身一棟鄉間的屋子裡,那棟屋子自從巴列霍小時候就屬於他的家族。屋裡空蕩蕩,牆壁全漆成泛藍的白色。整體效果相當平靜,保羅說,他在夢中覺得巴列霍可以在這種地方寫作,真是幸運。這裡就像投向來生之前的暫駐所,保羅對巴列霍說。巴列霍沒有聽到他的話,他必須重複兩次。現實生活中,

這位詩人四十六歲喪生於暴風雨之中,死時身無分文,恰如他自己先前的預期。最後詩人終於聽懂,點了點頭。兩人進屋前,巴列霍跟保羅說了一個關於他叔叔的故事,他說他叔叔曾把手指浸到泥巴裡、在額頭上做個記號 – 說不定是聖灰節的某種儀式。然後,巴列霍說道 (根據保羅的講述),他會做出某個我始終不了解的舉動。為了闡釋其意,巴列霍把兩隻手指浸到泥巴裡,然後在保羅的上唇上方畫了一道鬍子。他們兩人都笑了起來。整個夢境之中,保羅說,最令他訝異的是兩人之間那種串通一氣的感覺,好像他們已經相識多年。

醒來時,保羅自然想到我,因為大二的時候,我們在一堂關於前衛詩人的專題講座上相識。我們在課堂上始終贊同彼此的意見,其他人則總是跟我們唱反調,而且隨著課程的進展,大夥反對的聲浪更加高漲,因此,我們成了朋友,即使已經過了五年,保羅和我的盟友情誼依然可以馬上攤開啟用。他問我好不好,言下之意是指我跟男朋友分手一事,肯定有人跟他說了。我說我還好,只不過我覺得自己或許正在掉頭髮。我還跟他說,沙發、椅子、床、甚至餐具,全都跟著鋼琴隨同 R 而去,因為當初結識R 之時,我幾乎旅居四方,而他已經像個菩薩似地,身邊圍繞著從他母親那裡繼承的家具。保羅說他或許認識某人,是個詩人,也是朋友的朋友,這人即將返回智利,或許需要幫他的家具找個寄居之處。保羅打了電話,這位名叫丹尼爾‧瓦爾斯基的詩人確實有些不知如何處理的東西,他不想丟棄,以防未來改變心意,決定回返紐約。保羅把他的電話號碼給我,還說丹尼爾等我跟他聯絡。我拖了幾天沒打電話,主要的原因在於跟一個陌生人索取家具,感覺相當奇怪,即便有人已經幫我鋪了路。另一個原因則在於自從 R 和他的許多私人物品搬走之後,過去一個月來,我已經習慣一無所有的生活。只有當別人來訪的時候,問題才會浮現。庭上,我經常從訪客的表情中得知,就外在環境而言,我的狀況顯得非常可悲。

當我終於打電話給丹尼爾‧瓦爾斯基的時候,電話響了一聲他就接起來。他起先不知道電話另一端是誰,寒暄之時帶著一絲謹慎。日後想到丹尼爾‧瓦爾斯基,我腦海中始終浮現那股謹慎,後來我結識的幾個智利友人,大致上也給我相同印象。他花了一分鐘弄清楚我是誰,在那一分鐘當中,他靈光一閃,赫然發現我是個朋友的朋友,而不是某個亂打電話的瘋女人——什麼?她打電話來索討家具?她聽說他想扔掉它們?或是只是暫時租借? – 在那一分鐘當中,我也考慮說聲抱歉、掛了電話、繼續過著只有一張床墊、塑膠餐具、和一張椅子的日子。但是靈光既已一閃 (啊哈!沒錯!對不起!家具全都在這裡等著妳),他的聲音柔和下來,同時也變得大聲,取而代之的是種豁達的語氣。日後想起丹尼爾‧瓦爾斯基,我就隨之想到那股豁達,連同每一位來自亨利‧季辛吉口中那直指南極洲中心的匕首、昂首高聲歡呼的民眾,想來也都帶著同樣豁達。

他住在大老遠的上城,一○一街和西中央公園的街角。途中我順便過去探望住在西端大道上一家安養院的奶奶。她已經不認得我了,但是我也接受這個事實,發現自己竟然喜歡跟她聊聊。我們通常坐著聊天,換個七、八種不同的方式閒聊天氣,然後聊到我爺爺,雖然爺爺已經過世十年,但奶奶依然非常喜歡這個話題,好像爺爺辭世之後的每一年、或是爺爺從他們兩人生命中消失之後的每一年,對她而言變得愈來愈神祕。她喜歡坐在沙發上讚嘆大廳 – 這些都是我的嗎?她偶爾指著大廳發問,那副模樣好像這裡全都屬於她 – 而且身上配戴著她所有的珠寶。我每次過去都幫她帶一個 Zabar’s 買的巴布卡蛋糕,她總是基於禮貌吃一點,蛋糕屑散落在她的大腿上,她的嘴角也沾黏了一些,我離開之後,她就把剩下的蛋糕給看護們。

 

抵達一○一街之時,丹尼爾‧瓦爾斯基按開門讓我進去。我站在陰暗的大廳等電梯,忽然想到或許我不喜歡他的家具。家具說不定一片烏黑,要不就是給人壓迫感,現在若打算客氣婉謝,說不定已經太遲了。但是情況剛好相反,當他開門時,我的第一印象是明亮,光線亮到我必須瞇起眼睛。一時之間,我甚至看不到他的臉,因為那只是個輪廓。空氣中還有煮東西的香味,結果那是一道他在以色列學會的茄子料理。雙眼適應光線後,我很驚訝地發現丹尼爾‧瓦爾斯基是個年輕人。我原先以為對方上了年紀,因為保羅告訴我他是個詩人。雖然我們都寫詩,或試圖寫詩,但我們始終刻意不稱自己是詩人,我們都覺得這個頭銜應該保留給那些作品經過評估、值得發表的文人,不只是刊登在一、兩本名不見經傳的期刊,而是集結成為一本在書店買得到的真正詩集。現在回想起來,這種對詩人的定義真是傳統到令人不好意思,雖然保羅、我和我們認識的其他人都自詡通曉文壇諸事,但那段日子裡,我們依然帶著毫髮未損的野心闖蕩,由某些角度而言,野心也使我們盲目。
丹尼爾二十三歲,比我小一歲。雖然他尚未出版詩集,但他的日子似乎過得比較充實,或比較充滿想像力。你也可以說,他覺得自己必須四處旅行,接觸人群,親身體驗,每次碰到具有這種特質的人,我總是感到忌妒。過去四年來,他雲遊四方,棲身在不同城市,他在旅途中結交的朋友們家中打地鋪,有時他說動他媽媽提供資助,或是說不定他外婆匯錢過來,他也得以租間公寓落腳。但是現在他終於決定返鄉,因為從小一起長大的朋友們正致力於智利的自由民主和革命運動,最起碼為了智利的社會主義而奮鬥,他準備加入他們的行列。

茄子料理已經可以上桌,丹尼爾一邊擺設餐盤、一邊叫我四處看看家具。公寓不大,但有一扇擷取日光的朝南大窗戶,。這裡最令人稱奇的一點是屋裡非常亂——散落在地上各處的紙張、沾了咖啡印漬的保麗龍杯子、筆記本、塑膠袋、廉價膠鞋、分散的唱片和封套。換作其他任何一個人,說不定覺得有必要為家中一團混亂而致歉,或是戲稱一群野生動物剛闖過家裡,但是丹尼爾什麼都沒說。只有牆壁勉強算淨空,光禿禿的牆上只掛了幾張他曾經造訪的城市地圖——耶路撒冷、柏林、倫敦、巴塞隆納——他在某些巷道、街角和廣場上草草寫了幾筆,但我讀不大懂,因為他寫的是西班牙文。再者,這位東道主暨致贈家具的善心男士正忙著擺設餐具,我若走過去、試圖解讀地圖上寫些什麼,似乎相當失禮。因此,我專心看看家具,或說我能從一團混亂當中看到的東西——一張沙發、一張體積龐大且抽屜眾多的木頭書桌,抽屜有大有小、兩個擠滿西班牙文、法文和英文書的書架。最漂亮的一件家具狀似箱子或是櫃子,上有鍍鐵托架,看起來好像被人從沈船之中搶救出來當作咖啡桌。他肯定全都買二手貨,每件家具顯得破舊,但全都散發出令人憐惜的氣氛,再加上它們全都被紙張和書本壓得喘不過氣來,不但未減風采,反而更吸引人。我心中忽然充滿對這位家具主人的感激之情,好像他遞交給我的,不僅只是一些木頭和布料,而是一個重新開始的大好機會,全視我如何面面這個挑戰。說來不好意思,庭上,但我眼中真的盈滿淚水,即便如同其他許多時候一樣,我其實是為了累積在心中、久久不願面對、難以言喻的懊惱而哭泣。那個陌生人所致贈、或是出借的家具,不知怎麼地勾動了這股情緒。

我們最起碼聊了七、八個鐘頭,說不定更久。


那時,丹尼爾‧瓦爾斯基的公寓已經變得昏暗,陰影重重。太陽從公寓後面落下,隱藏在各個角落的陰影開始如洪水般湧現。我記得他的書櫃上有一些大部頭的書,本本精美,筆挺的書脊套上書封。我不記得其中任何一本的書名,說不定它們是一整套,但不知怎麼地,它們似乎與逐漸陰暗的時辰一鼻孔出氣,那種感覺就像他公寓的牆壁忽然有如電影院的牆壁一樣,裹上厚厚一層氈毯,防止聲音外流,或是阻隔其他聲音進入。在那個密閉的空間裡,庭上,在那僅存的光影中,我們既是觀眾,也是電影演員。或說只有我們兩人與小島失去聯絡,單獨漂留在未知的大海中。海水一片漆黑,深不可測。當年我還滿吸引人的,即使我的膚質向來不佳,有些人甚至說我長得很漂亮。那時我對著鏡子一看,馬上就注意到這一點,鏡中的我帶著微微不安的表情,額頭一蹙,彷彿不曉得自己在做什麼。但在與 R 交往之前、以及與他交往期間,很多男人都明白表示願意跟我回家,不管只是待一個晚上或是更久。而當丹尼爾和我站起來、走到客廳時,我卻猜想他不知道覺得我怎麼樣。

就在那時,他跟我說羅卡曾短暫地擁有這張書桌。我不知道他是不是開玩笑,這個比我年輕、來自智利的旅人怎麼可能得到如此寶貴的物品,這種機率似乎非常低,但我決定接受他的說詞,以免冒犯一位表現出絕佳善意的好人。我問他怎麼得到這張桌子的,他聳聳肩,說桌子是他買的,但沒有詳加說明。我以為他會說:現在我把書桌送給妳,但是他沒有。他只是輕輕踢一下其中一隻桌腳,力道不重,而是稍微一踢,舉止之中充滿敬意,然後繼續往前走。
或許就在那時,或許過了一會兒,我們親吻。





延伸:

* 本文資料引用自痞客邦讀創館《記憶碎片》贈書活動 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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